天然气断供：欧洲、俄罗斯趋弱，美国趋向更强

(资料图片)

—欧洲趋向追求政治独立

文丨王然

自2月14日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欧盟与俄罗斯进行了多轮制裁与反制裁，涉及经济、金融、能源、外交、科技等多个领域。其中的能源制裁由于牵涉面广、影响度高而备受关注。9月2日，俄罗斯宣布将无限期关闭向欧洲输送天然气的“北溪1号”管道，欧洲天然气供应告急。9月26日，俄罗斯向欧洲输送天然气的两条“北溪”管道同时发生水下爆炸，管道发生损坏泄漏，欧洲今年冬天通过“北溪”管道接收俄天然气的愿望几近破灭。眼看寒冬将至，欧洲急需俄罗斯天然气替代品。对此，欧洲尝试了多方面寻找气源，欧盟的能源安全形势愈发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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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储气目标几近达成，

但只能满足短期天然气消费需求

欧盟委员会决定到今年11月1日前，欧盟各成员国的天然气储备量应不低于满额储气量的80%，到明年11月1日前，各国天然气储备量不能低于满额储气量的90%。欧洲天然气基础设施数据库显示，截至10月9日，欧盟整体天然气储备水平已达到91%，其中德国94%、法国98%，欧盟已提前达成在11月1号前填满80%地下天然气储量的目标（图一）。

图一：欧洲天然气库存储气量 （截止至：2022年10月9日）

数据来源：AGSI, bruegel, 海南省绿色金融研究院分析整理

然而欧盟天然气需求存在季节性，其储存的天然气库存实际只具有跨季保供作用。根据Aurora Energy Research的分析，完全填充满的天然气库存只够满足欧洲三个月的天然气消费量，下个冬天欧盟仍将面临严峻的库存形势。2022年10月12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俄罗斯能源周国际论坛上主动伸出“橄榄枝”，表示“北溪-2”另一条幸存的管线可为欧洲提供天然气。这条管线年输送量约275亿立方米，约占欧洲进口总量的8%。然而，德国方面给予了拒绝，可见，欧盟在脱离对俄罗斯天然气依赖方面态度坚决。

如果，欧洲完全不依赖俄罗斯天然气的供给，根据测算，2022-2023年度，欧洲天然气将面临674亿立方米缺口（图二），如何去解决这个巨大缺口将是欧洲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图二：俄气断供后欧洲未来能源缺口

数据来源：BP公司官网，海南省绿色金融研究院整理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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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加紧从俄以外寻找气源，但短期摆脱并不现实

欧洲以往天然气进口，除俄罗斯以外，从美国、卡塔尔等国进口液化天然气，自挪威、北非进口的管道天然气，均是欧盟的政策选项（图三）。欧盟正加紧探讨各类应对之策，以减少甚至摆脱对俄能源依赖，其中包括欧加快液化天然气终端扩建以接收更多来自美国、卡塔尔的液化天然气；并与挪威、北非等产气国签署长期协议促使天然气产量增加等。但鉴于欧洲对俄罗斯能源的高依赖度，急速“去俄”短期内对许多国家恐怕并不现实。

图三：欧洲天然气进口量

数据来源：AGSI, bruegel, 海南省绿色金融研究院分析整理

1.美国：LNG增量变数较大。

2022 年 3 月，美国与欧盟签署出口协议，承诺将向欧盟增加 150 亿立方米天然气，并保证到2030年前欧洲每年可以得到500亿立方米的液化天然气。截至 2022年 6月，美国向欧洲出口了390亿立方米液化天然气，占美国出口总量的68%。2022年的半年时间，美国出口到欧洲的液化天然气总量就超过了去年全年，全年新增对欧出口可能远超协议量。

然而，美国天然气出口是否能保持上半年的强劲态势，存在几点疑问：第一，美国自由港（Freeport）一座大型液化天然气（LNG）工厂发生火灾，至少需要到年底才能恢复运营。其出口量占美国LNG总出口能力的14%，且欧洲是其出口主要目的地之一。第二，美国的LNG产能并未有实质提升，尽管美国承诺对欧洲的额外天然气供应，但实际意义十分有限。新建一个LNG出口终端的建设成本高达100 亿美元，一个进口终端的建设成本约为10亿美元。从规划到建设所有流程走完需要数年时间，不管是美国还是欧洲，短期内都不容易达成。因此，美国更多的是来自高价逐利下对现有供应的重新安排，而不是新增产能。有报道称，美国正想方设法挤出更多LNG运往价高的欧洲，甚至呼吁日本、韩国等亚洲买家暂时放弃进口，以腾出更多余量出口欧洲。第三，LNG船作为世界公认高技术特殊船舶，建造难度非常高，目前全球大型LNG船的建造船厂数量有限，短期产能扩张有限。同时，有10%的LNG船舶船龄超过20年，24%的LNG船舶船龄超过15年，这些高船龄LNG船面临淘汰，进一步削减了海上运力。第四，液化天然气出口主要依靠海运，海运的运力有限，且更易受天气、价格等外在因素影响，不安全性、不确定性更强。

2.挪威：产能和供给意愿有限。

欧盟也与挪威签署协议，计划保持当前本国天然气的高产量直至2030年。2021年挪威天然气产量1150亿立方米，预计2022年的天然气产量将增加8%，达到1220亿立方米左右。然而挪威的天然气公司已接近满负荷生产，继续扩大产能能力有限。在9月30日前Equinor能够将Oseberg气田出口天然气增加至10亿立方米，Heidrun气田则可增加4亿立方米。然而扩产的天然气供应量远远不够；另外，欧盟对挪威天然气计划设置价格上限也使挪威缺乏增加供给的意愿。

3.北非：领土争议问题导致部分供应关闭。

阿尔及利亚主要通过三条管道向欧洲输送天然气，一条直通西班牙，一条则经摩洛哥通往西班牙，一条经突尼斯通向意大利。然而，由于西撒哈拉争议领土问题，阿尔及利亚与支持摩洛哥的西班牙之间的关系不断恶化，并导致阿尔及利亚减少了向西班牙的天然气出口。根据阿拉伯周刊的报道，2022 年上半年阿尔及利亚天然气出口量快速下滑，主要原因即为向摩洛哥、西班牙的管道气及 LNG出口减少。与意大利方面，阿尔及利亚分别与意大利与签署能源协议，将向意大利增加供应天然气40亿立方米。自今年年初以来，阿尔及利亚已向意大利出口139亿立方米天然气，去年的输送量为212亿立方米。实际上，期待阿尔及利亚在短期内取代俄罗斯向欧洲大幅加供天然气并不现实，阿天然气产能和运输能力有限，三条通向欧洲的天然气管道中，一条已经关闭，另两条管道的最大加供幅度也只有25%。

4.卡塔尔：天然气出口额度、地区安全问题难以形成天然气增量供给。

俄乌冲突以来，欧洲多国与卡塔尔签订了天然气开采及购买合同。例如，2022年 5月德国与卡塔尔签署能源合作协议扩大LNG进口，法国道达尔能源公司和卡塔尔能源公司9月在多哈签署投资协议，成为卡塔尔北方气田南扩项目的首个外国合作伙伴。然而，短期内中东与欧洲之间的能源合作提升空间有限，无法从根本上缓解欧洲面临的能源压力。以法国与卡塔尔达成的天然气增产协议为例，卡塔尔现有天然气田的生产能力几乎已达峰值，且绝大多数天然气出口额度都已有对应的长期供应合同，增产能力有限。即使开发新气田，短期内也难以投产。卡塔尔目前无力向欧洲国家大量出口天然气。此外，中东地区的地区安全问题也是影响中东能源供应的不稳定因素。今年3月，也门胡塞武装对沙特能源设施发动一系列导弹和无人机袭击，引起了国际社会对能源供应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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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气断供，欧洲俄罗斯趋弱，美国更强

俄乌局势仍在不断发酵升级，尽管其战场在乌克兰，实质是俄罗斯与欧洲的冲突，更是俄美在欧洲地区现实利益的较量；既是冷战的延续，也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序幕；既引发全球当前诸多问题，也将是世界格局由量变转向质变渐进过程中的重要积累。其对欧洲、俄罗斯和美国等参与国以及世界政治、经济有深远影响。

1.欧洲：产业链被迫外迁、经济受挫，重新思考欧盟与北约的关系。

俄乌冲突下，能源价格高企，大宗商品价格上涨，持续推高欧洲通胀率，高昂能源成本正迫使不少欧洲国家的能源密集型企业减产或停产、生产线外迁，欧洲面临“去工业化”挑战。荷兰最大铝业制造商代尔夫宰尔达姆科铝业公司日前宣布停产，欧洲最大化肥生产商挪威亚拉国际公司已关闭一座大型化肥厂。欧洲有色金属协会表示，欧洲一半的锌和铝生产已经处于停滞状态，欧洲金属冶炼厂面临生存威胁。德国伊弗经济研究所工业经济中心负责人奥利弗·法尔克说：“如果能源价格长期保持高位，一些行业将离开德国。”

欧洲的产业链外迁，经济持续受挫使欧洲重新思考欧盟与北约的关系。美国通过利用俄罗斯与欧洲国家之间的历史积怨与现实利益冲突制造“危机”，使欧洲产生对俄的恐惧和抗拒心理，使得欧洲更加紧密的绑在了北约的战车上，从而加强对俄遏制与威慑。此次俄乌危机之中，欧洲清楚地看到，欧洲主导自身安全方面的话语权几近边缘化，同时还承担着经济、社会与地区安全的损失。如何自主解决未来的欧洲安全，仍是欧洲必须直面的问题。今年3月，欧盟“战略指南针（300803）”文件正式出台，该文件将是欧盟对全球大变局与欧洲新态势的最新战略与安全回应，包括增加对关键军事工业的投资，以便能够在天空、海洋、陆地、太空和网络空间等不同领域采取行动，旨在加强欧盟的战略自主权。然而军费大涨会挤压欧洲国家的发展开支，反过来也会对欧洲经济发展造成影响。

2.俄罗斯：多领域遭美欧打击，但资源禀赋使其仍有回旋余地。

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美国等西方国家便宣布对俄罗斯发起制裁，俄罗斯的经济、金融、外交、科技等领域都遭遇严重打击，大量外国企业撤出俄罗斯市场。俄乌冲突的战略目的是迫使俄罗斯承担巨额的经济代价，甚至希望以此彻底拖垮俄罗斯经济。短期看，俄罗斯仍有可能扛住制裁的压力。一方面，自2014年以来，俄罗斯在支付结算系统、外汇储备多元化等方面已有所作为。俄罗斯建立了SPFS的金融信息传输系统，作为SWIFT的替代品，2015年开始运行银行卡MIR支付系统。此外，俄罗斯大量买入黄金，大幅减持美债，使俄罗斯经济尽可能的与美元绝缘。2021年末俄罗斯外汇储备资产中，美元仅占10.9%，黄金占21.5%，人民币在俄罗斯外汇储备占比高达17%。另一方面，俄罗斯还掌握能源和粮食两大“杀手锏”，并能在一定程度上威胁世界能源市场和粮食市场的稳定。俄罗斯是全球第二大产油国、诸多关键金属矿产的主要生产国，也是最大的小麦出口国。并且，俄罗斯在世界政治版图上并非孤立无援，除了包括美国在内的48个国家及地区外，世界上若干个重要经济体都与俄罗斯保持正常贸易关系，也给俄罗斯留下了回旋余地。考虑到欧美对俄罗斯制裁不会取消，但长期下去，对俄罗斯不利会持续加大，俄罗斯的经济、金融地位将继续下降。

3.美国：将欧洲的利益引流入美国，成了俄乌冲突中最受益的一方。

美国从阿富汗战争中吸取教训，直接参与战争会对美国经济及世界影响力造成拖累。俄乌战争，美国作为幕后推手通过北约在欧洲作战，赚取暴利大发横财。美国埃克森美孚、雪佛龙等美国能源巨头通过天然气获得了有史以来惊人的收益。同时，由于美国能源价格远低于欧洲，部分头部制造业选择向能源相对稳定的美国迁移。据德国《商报》日前报道，仅美国俄克拉何马州就吸引了60多家德国企业前往投资扩展业务，其中包括汉莎航空、西门子、阿尔迪和费森尤斯，这4家公司最近累计扩大投资近3亿美元。除此之外，德国的汽车制造业、医药业巨头也都加紧在美投资。除了低廉的能源价格，美国还有巨额补贴政策促使欧洲企业迁入，例如在《通胀削减法案》的4300多亿美元投入中，大部分资金用于应对气候变化和清洁能源领域，这引发德国公司的“绿色淘金热”。美联储的连续激进加息也为欧洲的制造业投资流向美国推波助澜。在这个过程中，欧洲的利益，资金、税收、科技等都在向美国流失。由此可以看出，美国成了俄乌冲突中最受益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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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欧洲趋向追求政治独立

俄欧矛盾较长时期内不会缓解，制裁可能延展到其他国家。长期看，此次俄乌冲突使欧盟坚定了能源转型的目标和方向，欧盟2030年可再生能源发展目标如果顺利达成，欧洲将全面摆脱对俄罗斯天燃气、石油依赖，那么俄罗斯将面临长期全面制裁。美国、欧盟甚至会将制裁延伸到其他国家，即禁止其他国家从俄罗斯进口石油、天然气。同时，会将俄罗斯的所有银行剔除出SWIFT系统。

欧洲可能谋求政治独立自主。政治上，由于俄乌战争导致北约内部分歧扩大，欧洲意识到其对北约的军事依赖已成为牵绊，欧洲各国将更坚定地捍卫本国利益，在制定本国国防和外交政策时也将提高自主性，减少对美国的依赖，美国与其盟国就根本利益产生分歧。就对俄关系来说，欧洲国家至今仍然在“间接”购买俄罗斯天然气，如果未来2-3年欧洲不能解决天然气断供，或者俄罗斯总统更换，欧洲可能依然保持对俄罗斯的天然气需求。在金融上，2021年1月19日，欧盟委员会通过了一份战略文件，明确指出：美元在全球金融体系中的主导地位不仅干扰了欧元独立性，而且全球金融市场过度依赖美元，根本无法缓解金融紧张局势和经济稳定风险。强调要“减少对美元的依赖”，同时提升欧元地位并加快欧盟金融体系建设。由此也可见，欧洲在政治、安全、金融、经济等方面是有独立自主诉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