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中秋节,刚刚抵达中国-尼泊尔边境戍边的王勇给女友写了封信,告诉她之前几天失联的原因是手机没信号,未来一段日子也只能靠写信联系。2007年春节过后,王勇终于收到了女友的回信,那是一封分手信,23岁的王勇失恋了。

如今,37岁的王勇依然驻守在海拔4500米以上的中尼边境,不同的是,他成了西藏军区“里孜戍边模范连”的教导。

“祝福你找到更好的”

在沈阳军校3年,在成都当炮兵2年,在西藏戍边14年,王勇是个19年的老兵。之所以选择这个职业,主要受到了父亲的影响。“我爱这个事业,因为我父亲就是边防军人,当年他在鸭绿江的中朝边境干了8年。家里有个相册,里面都是父亲在哨所站岗执勤的照片。我小时候就觉得父亲特别伟大,因此从小就有这个愿望,高考之后,跟家人一商量,我就入伍了。”

2006年,在去西藏之前,王勇有一周的假期回家探亲,家里给他介绍了个女朋友,俩人两情相悦,一拍即合。之后王勇到日喀则培训,俩人每天保持联系。但等到了600多公里外的里孜戍边连,手机没信号,固话没安装,邮局十天半个月才来拿一回信,俩人失联了。在那封4个月后收到的分手信中,王勇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我以为你不理我了,找到更好的了。我珍惜这份感情,但四个月的相思之苦我忍受不了。祝福你找到更好的。”那一天,王勇大哭了一场。

老丈人也是边防军人

王勇是农村娃,父母为了供他读书常年在外打工。2007年底,王勇趁着休假去四川广安看望打工的母亲,妈妈托人又给他介绍了一个,这个姑娘成了他的媳妇。“老丈人刚好也是边防军人,在湛江的海军部队。他知道我是边防军人,对我特别好,说‘你们年轻人先相互了解,你们没意见,我没什么意见。’”

“我俩见面感觉不错。到第三天,老丈人就约我吃饭,问我住哪儿,我说住宾馆,他说既然你们处得还可以,就住到我家来吧。你们军人回家一趟不容易,小郑(媳妇)下班后,你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相处。我特别感动。”

第二年休假时,俩人领了证,但没有办婚礼,因为没时间。王勇一直觉得欠媳妇一套婚纱,“我觉得她特别伟大,可能都是军人家庭出身,她特别理解我,她说:‘你在外面好好保重身体,把工作干好就行,家里面有我就好。’我特别感动(落泪),我欠她很多。”

结婚了,但距离对于感情终究是挑战。“2008年我们这里安了一部卫星电话,一分钟一块一,我们轮着跟家里联系,能通电话就好了很多。”驻守在高海拔地区的军人一年有77天休假,家人也可以来探亲,但王勇媳妇只在2014年来过一趟,“因为高原反应太严重了,而且儿子上小学了,双方父母还要照顾。”

“一次失败的感情经历后我也开窍了。我坚持每周写信,不管邮差什么时候来,我坚持写,给父母也写。另外就是一定要制造一些浪漫,在媳妇生日、重大节日的时候,我会在网上,或者托朋友给她送一束花,一个惊喜。我媳妇还记得,在蜜月期时,我给她寄过抱抱熊。她说:‘我也喜欢花前月下,但我支持你,以后就不用破费了,回来后咱们好好吃顿饭、看看父母就好。’说到媳妇,我觉得我太对不起她(哽咽)。”

王勇遗憾的,还有陪伴儿子的时间太短。“我小时候就有这种感觉。父亲退伍之后为了维持生计要在外打工,一年只有春节回来一次。虽然我从小就崇拜他,但直到现在我跟父亲在沟通上都还有一些问题。”王勇努力避免重复这段历史,“我尽量通过视频跟他沟通,多关心他。关心他时跟我很好,但提要求时就说我是坏爸爸。因为自己的经历,我不会怪他,只会利用休假时间更多地陪伴他。”

连队战士们在训练

“不怕了,解放军来了”

王勇所属西藏军区“里孜戍边模范连”组建于1960年,担负21个界桩、39个山口(通道)、482公里边防线的守卫和巡逻任务。该连常年驻守高寒地区,连部海拔4560米,所属昆木加哨所海拔4900多米,年平均气温零下4度,空气含氧量不足海平面的50%,每年200多天刮8级以上大风,“氧气吃不饱、风吹石头跑、四季穿棉袄”是这里的真实写照。

高寒缺氧的环境下,该连官方徒手站立,也相当于内地负重20公斤。但在冰河暗布、群山高耸的巡逻道上,他们每年穿梭140余次,车辆无法通行的地段就徒步行进,无论环境再险,次次到点到位,始终做到“宁肯透支生命,绝不亏欠使命”。

2015年4月25日,尼泊尔发生8.1级地震,王勇作为团里的第一梯队前往中尼边境的吉隆县参与救灾。“那天中午休息,2点10分左右床开始晃,不到3分钟,我们团就召集干部开会,要求前往吉隆救援。我在吉隆当过指导员,对那边地形山貌比较熟悉,主动报了名。”14点30多分,王勇和战友们就出发了。

在前往中尼界桥热索桥途中,王勇经历了生死考验。“一边悬崖,一边峭壁,很多地方塌方,在这种环境中我们步行了18公里。吉隆那边植被很茂密,山路上有一处裂缝被松针覆盖住了,一个战士掉下去了一半,幸好抓住了一棵树。”

“最危险的地方是一条长10米,宽1米多的小路,旁边的悬崖落差至少50米,石头还不停往下滚。我跟上面报告这段路我们过不去,但领导命令我们必须要过去,因为下面的老百姓在等着我们。我们就鼓足勇气往前冲,有几个战士差点就滑下去了。”

“到了受灾点,老百姓看到我们,就喊,‘不怕了不怕了,解放军来了。’我们当时已经精疲力尽,但听到这句话,我们立刻精神百倍,以整齐的步伐跑向人群。接下来,我们把坐标报给后方,后方派来直升机把灾民救回去了。”

“我想给我儿子留下些什么”

2017年中印洞朗对峙事件中,王勇带着100多人去执行任务。“我们过去时心情非常澎湃,因为对于中国军人来讲,长期处于和平状态,终于有机会捍卫我们的国土,展现我们的实力了。我问战士们,你们怕不怕。有个战士说:‘只要你在前面,我们就跟着你往前冲。’这句话让我很感动,他们信任我。”

王勇和战友们在最危险的地方勘测、修筑工事、实兵演练,做好了一切准备,“事情最后圆满解决了。战士们从这次任务中学到了很多,这几年我们的练兵热情都很高。”

谈到和平与战争,王勇说:“我的职业是军人,我不怕战争,我愿意为祖国的和平而战。但我也不希望战争,因为它会破坏掉很多美好的家庭、美好的东西。人固有一死,就看死得是否有价值,我想给我儿子留下些什么。”

“我们爱这片土地”

“洗净浮尘铅华,了却红尘牵挂。钢枪伴清影,谁护河山如画。痴儿,痴儿,念一世格桑花。”这是王勇做的一首《如梦令》,写的是戍边多年,无怨无悔的将士们,“我们也恋家想家,有些新战士还或多或少带些地方习气,但经过一段时间的锤炼,洗净浮尘铅华。边防战士谈恋爱不容易,异地恋也是不牢固的,只好了却红尘牵挂。我们为保卫祖国边疆兢兢业业、无怨无悔,就像痴儿一样。在西藏,格桑花代表了幸福、爱与吉祥,我们爱这片土地。”

“解放军这么多兵种,我为自己作为祖国西南大门的守护者感到骄傲。而之所以能坚持19年,是因为家人的支持,以及自己对职业的追求。我最宝贵的爱情经历,最宝贵的青春年华都在这里,我在这里实现了很多想实现的东西,我爱这里!”(记者 王琦 赵芸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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